我曾和大学同学半开玩笑地说:“我是山里出来的孩子”。从地理上来讲,攀枝花——这座身处攀西大裂谷的城市确实紧靠着横断山脉。对于一个三中学生,从教泽园到如意园,登上这百余级台阶的过程,同时也代表我们从高一高二迈向高三,好像也是在爬一座小小的山丘。
我希望把我的高中生活比作爬山,磕磕绊绊,但努力向上走。高二的时候学校举办篮球赛,因为班里没有什么男生,为数不多的男生也基本没有会打篮球的,但班上没有同学放弃比赛,即使不会也都在尽力学习,在我们被淘汰的那场比赛我鼓起勇气上了场,球场上一共七分钟,七分钟摸到两次球,虽然在同学们的目光下挺难为情,但做尝试还是令人快慰的。
向上或许也只是愿望。高一参加演讲比赛讲到一半忘词了,是台下评委老师和同学们的掌声让我慢慢想起来接下来该讲什么;高二第二次参加演讲比赛拿了第三,这场演讲中我举了哪吒的例子,时至今年,哪吒已经推出第二部了。那时的我自豪于这份成长,然而大二参加“南大演说家”的我则不那么幸运,即使台下观众使劲鼓掌,也还是没想起我要说啥。
高中的生活没有攀枝花的山路和历次成绩报告那么奇崛跌宕,没有什么青春热血的戏码,平铺直叙才是主基调,但日复一日的单调中总有值得咀嚼的东西,就像如意园的晚霞会有不一样的红,可以是某个爱笑且笑声十分夸张的同组同学,可以是某个念不清楚“茉莉奶绿”还去学了新传的朋友,可以是数学第一次考满分老师的奖励是大大的费列罗盒子里放的一瓶AD钙奶。
当然走山路摔跤也是常态。刚上高三的某一个早上,我下床梯的时候手一软摔在了地上(物理意义上的摔了),左脸着地。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很晕但还有些意识,当时心里一直在想:“脑子要是摔坏了怎么办?”。百日誓师大会的那天,我因为急性消化道疾病躺在医院里打点滴,这之后是三天滴水未沾、三十天滴油未进、接近一百天“不知肉味”的时日,过年放假前的那顿午餐是我高中时代最后一顿在食堂的午餐。
我的高三似乎有些命途多舛,回看那段日子,不说早已忘却病痛的样子,却也有“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淡然。对我来说,更值得怀念的是每晚搭朋友家的车一起回家的时候在路上谈天说地,是爸妈每天忙完工作送到校门口的那些没什么味道的“粗茶淡饭”,那是整个高中三年最为甘美的食粮。现在,我考上了大学,恢复了健康,在全国各地吃了很多好吃的,最重要的是,我充分认识到健康之于人的重要性,甚至养成了运动的好习惯,就在前不久,我完成了人生中第九场半程马拉松赛事。
高考前,男生宿舍小楼门口阿姨用来写通知的留言板终于可以让我们为所欲为了,考试之前我写下一句“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三年的高中时代饮没饮冰倒不太清楚,倒总会怀念每个星期二或者星期三如意园食堂做的仔姜兔和教泽园每晚的炸鸡腿夜宵;高考之后,我在留言板写下一句“愿为江水,与君重逢”,会和朋友们再见吗?在厦门、在上海、在南京、甚至在美国的四个人,何时才能再聚首于金沙江畔?
老师们原路返回,我们远走高飞。一套试卷把这三年的时光化成一个三位数,把一群因缘际会一起学习生活的少年分到天南海北,教泽园迎来新的两年,会有一群不一样的人穿着一样的黄校服走进校门,开启属于他们的,“2025”的故事。
有个晚上我找班主任赵鹏飞老师聊天,聊到以后的打算,我说我以后想当老师,他说当老师多无聊啊。可能确实如此,但如果没有这群可敬可爱的老师们,我绝不会有想法把老师作为自己的挚业。
惭愧的是,那些日子熟背的政治经济文化哲学生活、自然人文区域地理和“三国魏晋唐宋元明清”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三年如一日的高中生活中,大浪淘沙,剩下这些琐事,也可能我本身就是一个爱怀旧的人,以至于这些琐事在时间的光晕之下被渲染得那么温情、美好、令人留恋也发人深省。借着他们,我可以勉强再拼凑出那些个短暂的春夏秋冬——那是我在三中走过的路。
这个寒假我又回了一趟学校,在刻有“真”、“谦”二字的石头旁驻足。进校门看到的是“真”字,是求知治学需得求真,“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出校门看到的是“谦”字,是为人应做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严于律己,待人以礼,待人以诚”。这是三中立校为学之精神,也是我的恩师陈亮老师在毕业典礼上对我们的期许。回想大学的几年时光,这份教诲仍值得细细品味,越过山丘,也许并非如大家所愿那般一马平川,但至少,这条上山的路让我们看到更旷阔的天地、更多样的可能和矢志前行的勇气。